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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黄】畏风 其一

本章字数：3120

老司机叶 x 新手司机黄

第一次写叶黄，希望食用愉快

其一

黄少天被自家爸爸用力推到这个陌生男人身前的时候，腿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极力制止，这三两步的距离也就生生延长到了两三分钟。这家伙还不是光身体上拒绝，嘴里也是朝着父亲恳求的面色在不断嘟囔：“爸，真不行……我就不是这块料您也不是不知道啊……哎哟我真干不来这活……求您了下次我一定好好找工作哎哟您相信我吧……”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表达的还都是拒绝的意思，但下一句跟上一句对比了之后会发现还是有略微的差别，这人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明白话怎么从嘴里脱离就能给人以烦躁重复的意味来，真让人忍俊不禁。

黄少天爸爸不单手上用劲，眼睛不由过几秒瞟一下对面那人，他注意着对方的神色，并没有他心里想的那样产生任何急躁的情绪，反而不紧不慢地望着天空，也不看这里。明明三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挺近了，他却视他们二人的闹剧如无物一般，一点儿也不在意，手里的烟头被他摩挲了很久，顶上的烟丝都似乎掉了好些出来，没办法把周围填满了。

这就是老叶家的大儿子啊，黄爸爸内心感叹道。虽然这工作累是累了点，好歹稳定，而且看这稳重的模样，不知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多久才渐渐积攒起来的，一点不见急躁，反倒是自家这个逆子，唉。

他想到这儿，手都有点使不上劲。黄少天抓紧机会摆脱了老爸的魔爪，一时之间留给自己稍微喘息的空间，心里想走来着，却迈不动步。也没别的，他看到黄爸爸这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就发虚，反射性的就想到小时候他爸流露出这种神情，之后就会立刻暴打自己一顿，虽然长大之后就没这回事了，但阴影还一直留在他的心中无法抹去。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没有人先开口，也就没有对话，没有交流。

“叔叔，”在不远处状似望天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这里没事的，您先走吧。”

黄少天爸爸略有些尴尬，两手推黄少天的动作还保持在那儿，对方近前了能很完整地看到两人的交流，仿佛一场闹剧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不过幸好是个信得过的人。

黄爸爸收回手，走上去拍拍男人的肩膀：“麻烦你了啊，小叶先生。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诶……麻烦你多关照了。”

“叫我‘叶修’就成，”男人礼貌地笑着，“您放心，我跟他一定好好相处。”

黄爸爸走的时候，黄少天还盯着叶修的手，他的烟插在裤子口袋里了，一根细长圆柱的形状，黄少天没近前闻就好像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手里没拿东西，他却还是习惯性地用拇指去摩挲食指和中指，修长的骨节在交错间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触感，明明只是皮肤与皮肤之间的摩擦，却让人能体会茧与茧的粗糙，指尖与指尖的柔软，一瞬间令黄少天略有些失神。

“听说你是个赛车手？”

黄少天如梦初醒，一抬头就望见叶修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曾经是。”过了几秒，或许有十几秒，黄少天才从听见“赛车”二字的刺痛感中摆脱出来，只是心脏的速率逐渐变慢了，自己似乎都能感受到冰块在心脏上融化的那一刻一刻。于是，他换上一副冷酷的面容，冷冷地回道。

那是一个很漫长又很短暂的梦，耳边只有车子急速飞驰时候发出的轰鸣与赛道旁主持人与观众的加油声，除此之外最为明显的只剩下自己不断跳动的心跳。他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唯有自己的车和赛道，只要不断前行，转弯，超越，夺冠，一切都是这般顺其自然。人生仿佛就只剩下白纸上的两个点，从这端到那端，根本无需思考，就是照着自己的轨迹划过去，冷静地、从容地、稳操胜券地、游刃有余地，不需要在意别的。

直到那一瞬天旋地转，头疼欲裂之后的白色墙壁和消毒水气味，面有难色的医生与父母流泪的脸庞闪现在他的面前。

“走吧，今天第一天，你只负责替我领盒饭就好。”

叶修歪头思索了几秒，一锤定音。黄少天觉得无所谓，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反正干什么都是干，对他来说，赛车之外的任何工作或者是游戏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挑战性。

不过显然他错了。

叶修对黄少天爸爸所承诺的“好好照顾他”原来就只是把他领进食堂。

之后，黄少天百无聊赖地看着叶修跟食堂大妈交谈，一副把酒言欢的模样，还时不时看过来。大妈满眼的笑意，像是在看女婿，直把黄少天看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

随后叶修朝黄少天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黄少天听从指示来到他身边，就听得叶修说了最后一句，“吴姐，就拜托你啦……”

黄少天双手交错着，平直地放在身前。

吴姐笑眯眯地看着他：“小黄啊，长得倒是挺帅的，不过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呢……吴姐真是为你心疼啊……”

等等，小黄？黄少天一脸憋屈，音量调小，小心翼翼地说：“吴姐，能，能别叫我小黄吗？我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条狗的名字呢……”

吴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你说说看啊，要是你好好上学，考个研究生，再考个硕士，要是还能考个博士，现在出来那可就吃香咯……”

所以叶修到底跟吴姐说了什么啊？黄少天纳闷，看吴姐整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黄少天自己都以为自己上学时候成绩很好似的。

为了防止吴姐脑补过头，他只好打断她：“吴姐，所以我今天的工作是？”

对方才醒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十点半了，赶忙推着黄少天到食堂后厨里拿饭盒。

黄少天早上被黄爸推搡了半天早就没了脾气，谁知这里还有个吴姐等着他。这位大妈特别喜欢猛拍对方的背部，黄少天拿饭盒的动作一有迟疑就会有招架不住的巴掌扇过来，他觉得，今天晚上一定得贴膏药了，不然人家还以为自己中了铁砂掌还是什么武功呢。

本来叶修的话里透露的意思，据黄少天一字一句的解读，应该是自己拿着一个铝制小饭盒，高雅地走上叶修所在的公交车，然后递给他，最后优雅地转身离去。耶，工作完成。

不过这也就是黄少天的想象罢了。

顶着春天愉悦的日光，黄少天捧着两层将近六十多个饭盒被吴姐最后一下背拍送走。他戴着吴姐特意为他准备的手套，上面满是油烟味，粗糙的触感惹得他手背发痒，又说不出的痛感。一定发红了吧，他心想。和他之前戴过的专业手套完全不同，再没有他最爱的天蓝色与白色相间的靓丽外形，皮质的外壳让人一眼望去就挪不动步，内里柔软却又恰好能让他的手就算隔着手套也能准确地抓稳方向盘，不错过每一个位移的瞬间。

而如今他顶着太阳，虽还没到夏天，可是手中的负重早已让他大汗淋漓。饭菜的香味在暖春的阳光下没能激起他的半分食欲，他还没吃午饭，这时间离他平常吃午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可是他的脑子已经没法思考这件事了，只想着公交站台在哪儿、110路在哪儿。其实说起来也没多远，就是走出汽车总站，先过马路一直往前拐个弯，再走个几百米。要是没拿饭盒，黄少天发誓，他能走几百个来回。可就是这么点东西，要了他全身的力气，毕竟他之前所做的运动根本不需要怎么运动，这样的体力活对他来说已经有多少年没干过了。

黄少天把两层盒饭啪地一声甩在地上，他的手还没从负重中解脱出来，上臂酸疼又麻麻的，没办法立刻动弹。可更令他忧心的是他刘海下的一个伤疤在隐隐作痛，他轻轻抚着，这几个月长久的抚触令他立刻能描画出整个伤口的样貌，他也对着镜子撩开刘海细细看过，肉色的凸起像是缝在肌肤上的绣品，一开始还会疼，在医生和护士建议他继续留院观察却被他断然拒绝后，但是摸着摸着就不疼了，特别是在黑暗中，就算他睁开眼也看不清自己的手，这样的安静实在太久违了，只有车辆飞驰而过产生的气流在空气中震颤的响动。

不像，一点也不像赛车的声音。黄少天一点点摸着自己的伤口，望着窗帘背后透进的微光照在脸上，碎发在手背上轻微滑动，造成小小的痒意，可是伤口的疼痛盖过了痒，令痒不再难忍。这点疼也可以忍住的，黄少天心想，可是他又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吸着气像条缺氧的鱼。

他并不缺氧，但是头脑中依旧有模糊的血块的残留，留给他难以治愈的暂时性空白，从而他无法利用灵活的身体去控制，去移动，去作出应该作出的抉择，回过神来只会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黄少天坐下，张开五指。今天的太阳特别温柔，在周围树影的斑驳下显得悠长而浅显，在手心里映下斑痕，像小时候出去郊游时采的树叶一样动人，在这一刻显得独一无二。

- 待 续 -